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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诞 | 跟世界合作,这事没必要说得那么委屈(2)

2019-06-13 来源:时尚先生
同为青年偶像,李诞与韩寒不同,他采取了无所谓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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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诞

在笑果公司,很多人是因为李诞,才来做脱口秀。杨笠是一位短头发的女孩,在成为脱口秀表演者之前,在学校做报告整个人都要发抖。她看了《吐槽大会》知道了李诞,李诞是文艺青年,她也是文艺青年,她知道青年们都很苦,李诞却看起来很快乐,她好奇他怎么做到的,是不是有一个她还不知道的答案。

杨笠原本学画画,身边有着许多致力于艺术事业或者文学事业的年轻人,他们自命不凡,雄心勃勃,盼望写出有价值的作品,画出一鸣惊人的画。但现实不会遂了大多数人的意,她和她的朋友们早晚都得承认,那些伟大的事,都和自己没关系。他们也曾经关心宏大的话题,但讨论完了又觉得做不了什么,最后还是要在细碎的生活中争一个短长。

致力于文学事业的人得去公司做文员,要画出一鸣惊人画作的,也可能变成UI 设计师。他们没有选择。大学毕业后,杨笠做了半年设计师,实在受不了,转身去剧场当了服务员,站在黑暗的后排看舞台闪烁,后来她一个人闷在家里画画,感觉都不大会说话了。

如果那些耀眼夺目的事情不属于自己,我要怎么办?那种虚无和无意义让她困惑,她找不到目标了。

再之后便是很久之后,李诞邀请几个脱口秀新人去家里做客,大家都喝了酒,杨笠借着酒劲问李诞,你见过梦想实现了的人吗?

“就是我啊!”李诞开始哈哈笑。

杨笠想把酒泼在他脸上。她哭了一整晚。

后来李诞说,他是逗她玩的,他确实实现了很多东西,但关键是,他从来没有过梦想。

“我不觉得他真的快乐。”杨笠看过李诞的小说,大多是荒诞又有些忧郁的故事,他曾经和自己也是一样的,“但他一直做的都是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杨笠从李诞身上得到的启迪:人生总要往下走,我不可能总是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不然怎么办呢?就这样吧,就这样,你也逃不掉,像李诞一样,总要做一点什么,不做坏事就很好。

还有一对双胞胎姐妹颜怡和颜悦,她们本来想来上海找李诞谈谈文学,后来也成了脱口秀新人。

她们也说了一个关于李诞的故事,有一次她们拿自己写的段子给李诞看。

有一点愤青。李诞说。

她们没有说话,心里有一点失望。

“其实也不是,”李诞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当我没说。”

她们说李诞真的是一个有才的人,脱口秀只能发挥他不到一半的才华;他作为明星也没有架子,有时候骑个共享单车就来了公司;他理解世界的愚蠢,但待之以温柔,一次饭局上,他还制止了旁人关于双胞胎的恶俗玩笑。

还是在他家,大家围着喝酒,一个同事要去扔垃圾,刚走近,垃圾桶就自动打开了。

所有人都吓一跳,垃圾桶也这么高级。

李诞就笑,是不是要写段子嘲笑我?

“但说白了我们所有人都是弱者,我们不可能真的用自己的生活去反抗一些东西,这太难了。”李诞成了名人,他还有一个漂亮的妻子,这难道不好吗?

“我们觉得他变成一个存在主义者了。他对虚无的反抗方式就是活着,活着就是他的反抗。这也是一种自救。”双胞胎姐妹送给李诞一本书,书名叫《不负责任的自我》,李诞表示很生气,要把书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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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诞

在笑果公司位于上海的办公室,我见到了CEO贺晓曦。四位创始人中,他是唯一一位之前没有做过脱口秀的。他原本做女包电商,是真正的跨领域创业。前两年,为了加深对脱口秀的了解,李诞他们去各地做线下巡演时,每一场他都会跟去看。

“所以你现在也算脱口秀的爱好者?”

“我觉得肯定是爱这个产业吧。”

脱口秀是一个垂直类的文化产业,在国外已经有成熟的模式,线下可以演出,线上也有节目,因为脱口而出的段子,观众会喜欢上有独特风格的表演者,他们忠诚度高,重复消费的能力也强。

表演者会成为艺人,围绕艺人又会有更多的内容产品,直至打通流行文化的各个领域,综艺、剧集、电影无所不。就像招商大会上他们向广告主宣告的:脱口秀是一片尚待发掘的蓝海。在国外,顶级脱口秀巨星,两场个人专场可以卖到4000万美金,在中国,一切才刚刚开始。

所以,虽然听起来“虚伪”,但这是实情—为了行业发展,李诞也要赚很多很多钱,从而证明行业的价值所在。

“李诞就是目前中国脱口秀的顶。”贺晓曦说,“所以就应该努力往前跑,这是我们的共识,他也认同。”

在这个共识下,他接受李诞身上那些他无法理解的地方,比如为什么早上就不能早起;为什么不爱运动;为什么心血来潮了要去染各种颜色的头发,还要做指甲。

有时候贺晓曦也会想,第一批脱口秀表演者中,为什么是李诞跑到了最前面。他具有艺术家的人格,但身上又有许多非艺术家的品质:他是中国第一批解决了稳定产出脱口秀的人,从不相信灵感;与节目中的刻薄相反,他性格温和,待人接物成熟老到,用他自己的话说,比较乡愿;他还是一个会为其他创作者设置流程的管理者;作为艺人,他又非常配合公司的安排。

“他已经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贺晓曦说,“他底色还是一个艺术家,需要克服的东西挺多的。”

当工作中,李诞艺术家的那一面偶尔冒头的时候,他们也会帮助他。这个角色有时候是经纪人来承担,比如有的商务活动李诞不愿意参加,经纪人就会报出对方开出的价格;有的时候是贺晓曦来承担,比如一档节目安排李诞去日本拜访名人,李诞只想见北野武,也需要他来做工作。

“那他确实做了挺多牺牲。”

“我觉得这不叫牺牲,这叫成长。看你想做的是什么,他确实看到了不同的风景。”

现在,贺晓曦觉得李诞成长得越来越快,原来他觉得李诞可能不太喜欢交往商业圈的人,他是艺术家嘛。但有一次,他见到李诞去问一个投资人——你们讲的新零售是什么概念?“不是一个艺术家在挑衅,而是他真的好学。”

这之后,贺晓曦会介绍李诞认识更多自己的朋友,无论是新零售、人工智能还是游戏产业,他都有兴趣了解,很谦卑地向人请教。

“李诞有时候会说许多事都没意义,在外界看来有些消极,但同时他又很努力工作,你怎么理解这一点?”

“其实我们差不多都是这样,所谓的看透嘛。自我成长是对抗、消解这种虚无。人都要死,但你不是一瞬间、一秒钟就消失了,你得自己过啊,那你就要努力,如果老在这情绪里面就没意义了。”

贺晓曦说,李诞已经很幸运了,不是每个人努力了就有结果,他在不断往上走,获得了正面反馈,他能把握自己的人生,这已经是非常美好的事情了。对于很多人,你努力了,谦和了,又能怎么样呢?

“从过去的艺术家人格到现在这种变化,李诞好像非常顺畅?”

“这种人就是聪明人。”

 

再一次见到李诞,李诞说正在思考一个问题:跟自己和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放下了一些以前坚持的东西,跟世界合作,不较劲了,开始赚钱。但是这个事没有必要说得那么委屈,因为你总要做这件事的,放下一些东西。没啥好纠结,因为有一个正确的答案,选对的就好,不用选好的。”

李诞做过许多次正确的选择,高考名落孙山,本来是考不上就考不上呗,但发现父母有些受伤有些尴尬,他也就回去重考了一年;大学时半醉半醒,但很快也就出来赚钱;工作之后,他又成了一个工作狂—说来有些意外,作为一个外人眼里的怪人,李诞其实从没过过那些奇怪的人生,当某些时候生活稍一偏离,他就将之拉入正轨。

“我就是比较容易理解游戏规则。”李诞说,“我挺痛恨自己这一点。很多事我也能做,但你没有动力再深入了。有时候会感觉到不尽兴。我没有完全的投入,发挥自己全部的能量。”

李诞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追求什么,也不想把自己全然交付,其实内心很渴望,但找不到,因此上“很嫉妒有梦想的人,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人是超级幸福的”。他知道赚钱不是人生的出口,出人头地也不是,写一本好的小说当然更不是,他没有答案,但他也不能停下来。

后来,他就对自己说:把事本身变成动力,就是做,做就是目的,别管是什么事,你把它做好。

在微博上,李诞收到过二十多条私信,人们将“人间不值得”写在了身上,这句话击中了他们,人们说:“李诞表达的意思,我们感同身受。”

“我从来没有鼓励这样,我鼓励大家竭尽全力把自己的一切都耗尽了,但有一个悲哀的结果,你要接受。这个事的荒谬就在于,我好像原地坐下来,也比如此评价我的人取得的成就更多。荒谬就荒谬在这里。”

去年李诞出了一次负面舆论,遭到不少批评,他说自己早预料到舆论不会无限度地喜欢他,“我预感一定会反噬一次,但是你也不知道几时发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不出这个事也有别的事。”他没法再像过去那么肆意,打算过戒酒,这是现实世界中,少有的对他的“诱惑”了。

在过去,李诞喝多了“各种奇怪的行为都有过,看你碰上哪一次”。要问为什么,李诞说,那时候大概只有喝了酒才可以什么都不想。清醒的时候,脑子里有一万件事在转,太累了,喝一两才能松弛下来。不过这都是过去的癖好了。

记者问李诞,“你现在还有想通过写作来表达的东西吗?”

“还真没什么。我在不停地说话,表达对我来说像一种应激反应。说话得永远绕着那个说,很累,非常累,很尴尬。现在的表达很像小时候玩的那种画,一张白纸,你用铅笔不停涂涂涂涂涂,会凸显出来一幅画,我现在的表达就很像这个,没有直接去画那个图本身,而表达应该是直接画出来。”

李诞说他构思过一个小说,但没法写,因为涉及戏说历史人物。

我们又说回到韩寒。

“你觉得韩寒变了吗?”

“我觉得他没有变,他最牛逼的是快乐,状态很好,热爱生活,我觉得他挺幸福的,虽然种种磕磕绊绊,这个世界还是没有击垮他,而且越来越有钱。”

有人喜欢韩寒曾经的少年气和求取心,也有人更偏爱成熟了的韩寒。李诞与他不同的地方在于,踏入公众视野的时候,风格已经很稳固——看透的、快乐的,可以做到“无所谓”的。

李诞跟所有年轻人一样,能体会到时代的变化,他努力适应,做点实际的事情。每一代有每一代的问题,这个时代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作家,但他还没有出现,或者还没有这么厉害。也可能以后都没有这么厉害的了,时代变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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