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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丽 | 以笑为奖

2021-03-01 来源:时尚先生
那句话是这么说的:演喜剧难,女人演喜剧更难。你会被默认为“不太像个女的”,今后演女神是不可能的了,其他正常点儿的角色都未必让你演。马丽一点儿也不抱怨,她感谢表演带来的一切,喜剧是关键的转折点,让她找到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小伙伴,找到了自己的表演风格,被观众认识了,自信了,快乐了。演喜剧难获奖。没关系,周星驰不也没拿过奖嘛。喜剧演得好,观众不会夸你“演得太好了”,更不会给你颁奖,但他们一见你就笑,那笑就是给你的嘉奖,请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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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丽

马丽不太像一个喜剧演员,但她很像马冬梅。

不夸张地说,如果和沈腾聊天,他一定会在三分钟内让你笑,马丽却会花不止三分钟的时间跟你好好分析喜剧的类型,告诉你不管什么类型的喜剧都是戏剧,一个优秀的喜剧演员首先必须是一个好演员,基石一定要稳,不然风雨一来就会倒塌,让你怀疑自己面对的是戏剧系的马老师。

在讨论专业的异常认真之外,马丽活脱脱就是从银幕中走下来的马冬梅。嗓门不小,表情生动,眼神里的那份真挚毫无掩饰,而且,中学时代的马丽真的是个体育生。当年闫非、彭大魔写《夏洛特烦恼》的话剧剧本的时候,就是照着马丽的模子写马冬梅的。看起来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内心的柔软和脆弱不会轻易掏出来给你看,“娇羞”这样的字眼更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不用说,秋雅那样的女孩才是男人梦想的初恋,马冬梅适合娶回家做老婆。

早年开心麻花没几个女孩,一帮生活自理能力欠缺的小爷们没日没夜地写剧本、聊戏,马丽在旁边卤着一锅肉,趁中间休息的当口盛好端上来。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用“贤惠”来形容她,只会一边吃肉一边喊:“马丽,能干!真能干!”

小情绪多少会有点儿:啥意思啊?我就只能当老婆?我怎么就不能是梦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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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丽

如果说人和命运的关系有两种,一种是“你让我往哪儿走我就往哪儿走”,另一种是“不管你让我怎么走,反正我有自己的方向”,那么,马丽属于前一种。对很多事,别人让她怎么样,她一想,这事没什么不好的,OK,那就去吧。

上学的时候她个子高,跑得快,老师选她去练体育,就去了。艺校来老家招生,邻居家女儿学声乐的,要去考,让马丽一块去,她不情愿,但也去了。拿到的考题是:放学的路上下雨了,好不容易回到家,坐下来写作业,突然停电了,摸着黑找蜡烛。老师一边说,马丽的脑子里就出现了画面,然后开始现场无实物表演。老师很惊喜:这孩子真有天分。

就这么一步一步,上艺校,上中戏,上林兆华戏剧研修班,毕业后一年内登上人艺的舞台,演了《建筑大师》《樱桃园》这样的经典大戏,通俗一点儿说就是“站在了艺术殿堂的顶端”。

可是,马丽不开心。那时候她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尤其对那些明星演员们,见到同一台戏里的合作演员濮存昕、陶虹、蒋雯丽,她只有一句“老师好”,除了业务不聊别的,否则她会觉得自己在刻意讨好人家。所有人和明星老师们合影的时候,马丽一个人躲在旁边的角落里,心里默念:别看见我别看见我,别点我名别点我名。

当时有不少人对她说:马丽你人挺好,戏也挺好,但你的性格不适合干这行。但她不信邪,我凭实力说话,怎么不适合?

在舞台上,马丽遇到了另一个问题。在这些大戏里,她得到了国内外戏剧指导老师的认可,演出的时候,观众也觉得这个演员没有出错,但也没有出彩的地方。没有人认识她,观众只看到了角色,没有看到马丽。

观众第一次注意到马丽是在戏逍堂的小话剧《满城全是金字塔》,她演一个被关在埃及金字塔里的考古学女教授,戏份非常少,但形象很乍眼——头上顶着一座五指山,说一口东北话。观众中有一个人是何炅,当时他也刚开始演喜剧,这部戏他看了五遍。没多久,马丽去湖南台录节目,何炅在那年湖南卫视的元宵喜乐会里要演一个小品,他在当天各个节目的嘉宾中寻找合适的搭档,听到马丽这个名字,他说:是北京演话剧的那个吗?我要跟她搭档。

开心麻花也是这么来的。他们看了马丽的戏,觉得这演员真不错。马丽也看开心麻花的戏,喜欢他们青春、认真的状态,尤其喜欢他们的那份新颖,她看过也演过不少戏,但开心麻花总能带给她新鲜感。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团队挺好,如果我能加入就好了,站在这个舞台上,我会有一种荣誉感。没过三天,开心麻花找上门了:马丽,我们戏里有一个小角色,要演三场,能不能来帮个忙?

马丽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她和开心麻花一见如故,当时开心麻花整个团队几乎都是男的,马丽这种很仗义、不矫情、干活认真、看起来像男孩的性格迅速融入了这个集体。在这里,她惊喜地发现,原来世界上有一群和自己一样的人,内心都很敏感,对钱都没有概念,从老板到员工,一起做喜欢的事情。

和这样一群小伙伴在一起多开心啊,每天不排戏的时候聊的也是戏,大家都有兴趣也有能力参与创作,在剧本的基础上迸发出一层又一层新的点子和可能性,拿到舞台上经历一场一场的尝试与打磨,再把成熟的舞台剧转化成新的电影作品。马丽特别享受这个过程,像是耐着性子酿一坛美酒。

另一种开心是,一个演员在舞台上带给观众的快乐,也会回传给演员,马丽一天天快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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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马丽还会时不时地听到一声惊呼:“呀!马冬梅(马丽在《夏洛特烦恼》中饰演的角色)!”然后被飞奔过来的陌生人一把搂住。但她很喜欢这样,被观众视为一个可亲的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女明星。在安全的前提下,她特别愿意享受这份喜剧演员独有的亲切待遇。

是马冬梅让观众记住了马丽。在春晚的舞台上,她增肥、戴假发套演老太太,演女老板,演溜须拍马的女科长,观众很难看到这些角色背后的马丽的模样。马冬梅就不一样了,很大程度上她就是马丽,或者说马丽是马冬梅们中的一个。高度的重合与相生相伴的关系,把马丽这个演员推到了观众的眼前。

《夏洛特烦恼》之后的几年里,马丽接到的剧本几乎是清一色的喜剧,摄影师总让她摆出滑稽、夸张的表情,到哪儿都有人对她说:“来,笑一个,再现你那魔性的笑声”,甚至给她贴上了“谐星”的标签。面对这些“喜剧后遗症”,不舒服在所难免,但她转念一想,这意味着大家对你的喜欢和对你喜剧表演的认可,观众不需要听你分析喜剧的类型,只要你让他们笑了,他们就喜欢你。理清了这个逻辑,何必再去纠结大家把你归到哪一类呢,任何标签都只是一个外装,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夏洛特烦恼》之后,她和沈腾有一个不谋而合的共识——短时间内没事就别老凑在一起了。《夏洛特烦恼》的成功,必然会导致观众产生一种期待:只要沈腾和马丽同时出现,这个戏肯定让我笑。但是,不能永远以固定CP的形式演喜剧啊,观众迟早会审美疲劳;一起出演非喜剧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们不想让观众“冲着好笑来,满心失望去”。

那几年,喜剧之外的表演机会也不太有。可马丽倔着呢,她从不主动毛遂自荐,她坚信只要自己的表演能力足够强,一定会有戏约找上门。直到现在,她都这么想。

“马丽,李玉导演要找你拍戏!”去年有几天,马丽感觉突然全世界的人都在告诉她这个消息。“真的假的?”她不敢相信,“李玉导演改拍喜剧了吗?”没过两天,李玉导演真的约她见面,聊了一个小时,她俩就确定了合作。电影《阳光劫匪》中有喜剧的部分,但不归马丽负责,这一次,她不是笑点担当。

马丽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许会有观众说:马丽,你还是去搞笑吧。没关系,演员要满足观众的期待,也要完成自己在职业生涯中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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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丽

马丽的心愿单上始终有一项:凭喜剧作品获奖。时至今日,这一项依然没有被划掉,还是待办状态。

全世界有分量的专业奖项,几乎从来没有颁给喜剧演员过,观众眼中的“演得太好了”,也不大可能指向那群让他们笑到变形的演员。懂行的人都说“喜剧是最难演的”,明明知道你最难,可是观众和行业就是不把最高级别的认可与荣誉给你。很难想象,对于喜剧演员来说,这中间有多大的落差和委屈。

还好,马丽不为此纠结。“如果纠结这个,那就做不了喜剧了。”开心麻花为什么能一直把喜剧做下去,因为这群人心态平和,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当然想被夸奖,但是没有也无所谓,“我们不是为了奖项而去做喜剧的,我相信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有一天喜剧演员终于获奖了,应该是大家都想通的那一天吧。”

当年,马丽演喜剧的推动力之一,是她特别喜欢周星驰的喜剧表演。今天,周星驰也不曾拿到有分量的专业奖项,但是观众们说“我们欠星爷一张电影票”。这也许是喜剧演员的特别待遇:观众不会颁奖给你,他们只会简单直接地喜欢你。

《夏洛特烦恼》过去五年了,去年,沈腾和马丽在《我和我的家乡》里再次组合。消息一出,网友们纷纷表示期待已久。马丽放心了,她等的就是这个,观众没厌烦,观众还想看,演员需要这份动力。

最近,马丽又有了新的动力,她当妈妈了。当妈之后拍的两部戏,她看回放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拍戏,她总对自己不满意,每次都觉得差点儿什么。差了什么呢?就是现在这份内心的稳。当你觉得未来的人生都有了支撑点,心里满是力量和勇气,你就会眼神安稳、步履从容,投射在人物上,一举一动都踏实。

在表演上,马丽终于对自己满意了。对自己的外形,她也不再纠结了。之前总是想:我要是再美一点儿就好了,或者再丑一点儿也行啊,干脆去做谐星。活到现在才明白,这正是我最值钱的地方啊,普通人一个,不难看,也不是惊天动地的大美人,茫茫人海的中间值,所以带来一个优势——能上能下,什么都能演,哪个类型都够得着。

这些变化一股脑儿地发生在当妈之后,自信全部打开,纠结全部放下,因为有了孩子,可以包容整个世界。甚至对于之前不理解的那些部分,也有了新的认识。马丽曾经厌烦人家说“到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节奏和时间表,不用活得像一台机器。可是,现在她也很想向大家分享当妈妈的幸福感,这种幸福用钱都买不到,这样的人生体验值得拥有。当然,在当妈妈之前,马丽还是会建议你:不管结婚还是单身,不管多早或者多晚结婚,一定要有自己的空间和事业,挣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自我价值的实现。

对于自己是不是“梦中女神”的问题,马丽早就不别扭了。因为她发现,谁都喜欢温柔的,不光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做最佳媳妇人选也没什么不好,而且,身为喜剧演员,还有一个加分项——幽默。你看,女孩们都想找一个幽默的老公,要在一起生活几十年呢,能让日子过得有趣多重要啊。那么反过来,一个幽默的老婆也是男人们求之不得的,家有逗妻,天天乐呵呵。

 

摄影:张亮/采访、撰文:Maggie /化妆:郑则华 /发型:杨晓波 /编辑、策划:暖小团/服装造型:傲寒/助理:沐浴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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