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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依扎 | 你的福气在后头

2021-10-20 来源:时尚COSMO
热依扎在《山海情》 里含泪带笑的片段成了热门表情包。含泪带笑—似乎是对她生活的一种隐喻。在这一场对抗无意义人生的长线战争里,她寻找到的和自己共处的方式,就是“ 摸着石头过河”,三十岁之后,无惧无畏过渡成了感恩。李水花是她生活中的惊喜,孩子也是。台上台下,演戏和当妈,她说自己都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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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依扎

采访地点在北京白塔寺附近一家胡同民宿,热依扎比化妆师来得都早,这让现场工作人员有点慌乱。后面采访中得知,她拍《山海情》的时候,每天也提前20分钟到片场,因为她不想把大家对哺乳期母亲的怜惜,变成自己拖后腿的借口。因为当时年纪小,又没把模特当作工作对待,没什么时间观念,现在认为要尊重别人的尊重。

热依扎是非常理想的采访对象,她不但能说,也敢说。作为一个哈萨克族北京大妞,她身上兼具草原民族的彪悍耿直和北京人的能说会道,以及“损”。当了妈妈后,她比以前柔和多了,或者说,她过去喜欢较劲的事,现在不重要了,人生已翻篇儿。

她看着比“ 水花”那会儿清瘦多了,形体已恢复正常。孩子也大些了,让她有片刻喘息之机,但眼神里还带着疲惫。常说“ 当妈傻三年”,其实就是缺觉。她生完孩子两个月就去山沟里拍戏,每天睡两三个小时,一天挤八次奶,就这么跟头把式的,还熬出一部好戏。那就先从这部好戏《山海情》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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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依扎

“哐哐哐”是种既定概率

热依扎的演艺之路有点曲折,说她运气好,是因为这些年,她演一个成一个:《甄嬛传》后,大家叫她拽妃;《长安十二时辰》后,粉丝叫她檀棋;现在,她被称为水花姐。能被观众经常提起角色名,是演员的骄傲。热依扎的朋友说,演员一生能有一个角色被记住都很难,要是有三个,那你就是林青霞了。而这句话为什么这么久还能记住,是因为她自己心里知道距离林青霞那步差太远了。

不过,热依扎两部好戏之间总有漫长的空窗期,她像个十年磨一剑的隐士,成了绝地反弹专家。

“但女演员的青春怎么耽误得起?”她给出了一个很实在又很正向的回答。

“我也想‘哐哐哐’地接戏,但是没人找啊。只能怪当时的自己行情不行,市场这么大,演员又多,选角也要制片人、导演等多方考量。我也拒绝过太不适合自己的角色,但总体来说,给我的机会不多。

不过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幸运,没准儿老天把你的人生课题都安排好了,你可能就是个容易膨胀的体质,就不适合一直‘哐哐哐’,所以他把手攥得很紧,让你珍惜每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最重要的是认真做眼前的事,虽然现在机会多了,但接戏还是要看角色,角色能打动你,你才能打动观众。而不是抱着目的,动机不纯会削减你很多幸运的部分。

在采访中,热依扎提及比较多的词汇是“老天”和“认真”,各出现8次,这也反映了她最近的人生态度。两个词一个对外,一个向内,基本是一个成年人经历起伏后,能总结出的正向又带点玄学的习得经验,从年少不羁转变为感恩心态。

热依扎扮演水花,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意外。她过去的角色,基本是贵气的古装人物,现代剧也是都市题材,和西北山沟里的村妇反差有点大。其他几位主演,像张嘉益、黄轩、闫妮,都是西北人,表演上有“抓手”。她一个北京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对农村生活的接触来自菜市场,此前也没有类似角色经验,再加上她当时生完女儿刚出月子,去那么艰苦的环境带娃拍戏,导演怎么想的,热依扎都觉得奇怪。

据说面试时,孔笙导演只跟她闲聊,也没提试戏的事,然后就定了。出于习惯性的不自信,热依扎开始有点心虚:这么好的团队,这么好的剧本,怎么单选她一个哺乳期的母亲?经纪人表示,孔笙导演既然用你,就说明你行。后来,热依扎发现,原来是导演情报有误,一直觉得她是生长在西北。

表演状态是件需要复杂评估的事,不是说演员的身体好、精神头足就算好,而是跟人物的精神状态越接近越好。如果说一部戏是给演员的礼物,那就说明角色和演员身上有高度重合的部分,省去了很多揣测和模仿。爱要真,苦要透,该虐就虐。对此热依扎也很认同。

想起水花拉着大车来闽宁镇那场戏,车上拉着残疾丈夫、孩子,以及所有家当。水花步履艰难,嘴里还吼着信天游,一副要和生活死磕的架势。再想想戏外的热依扎,带着刚满月的女儿,大小裹的,为了一个机会来到这山沟沟里,带着新手妈妈的身份和养育女儿的责任,同样是在硬扛。

“我跟水花确实有很多相合,都是绝地反弹的状态。老天爷对我很好,让我这么愚钝的人都开悟了。如果老天或者身边的东西给你一些启示,只要你有点聪明劲,就能马上吸收过来,那是给你的礼物,要感恩。”

“老天”固然眷顾她,但每一次偶然都有很多必然在后面积淀,没有认真和实力加持,她也轮不上有老天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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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依扎

热依扎与地坛

热依扎在采访中几次提到自己的不自信,说这和成长经历有关。其实,她的家庭并非不幸福,父母都是从事出版业的编辑,她还有个一直关爱她的哥哥。因为从小长相和名字比较特别,她常会被格外关注,产生了不应该有的自卑感。

她说自己六岁以前是个嘴特别笨的小孩,受了欺负不知道怎么回嘴,只会含着眼泪干喘气。后来经过哥哥的调教,告诉她各种话头儿的回怼方式,到初中时,她已经掌握了北京语言艺术的精髓,和别人说话有了底气。

她15岁就登上了瑞丽杂志封面,有不少人评价她长得像日本的桥本丽香。一开始,同学觉得新奇,但很快就转变为女生之间内心的小九九,耐人寻味。有一天上着课,一个纸团从后面扔过来砸在她脚上,她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打开一看,就是她那期封面,脸上画着胡子,还写了不少脏话。她确实很早就开始经历名人的烦恼,也学着在一次次成长中越挫越勇。

成年后,她给人的印象是强势外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儿时的自卑就像瓷碗上的裂缝,可以掩盖住,但不会消失。也许只有防御,才能让她保持内外的平衡。

有段时期,热依扎状态很不好,“当时看书上的字都是灰色的,哥哥就把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推荐给我,希望用这位残疾作家的励志故事把我带出沼泽。”她家原来就住地坛边上,在她小时候,一家人经常去那里散心,所以她觉得和史铁生很有缘。但那段时间,她只想从书里找到拯救自己的信息,目的性太强,而忽略了文中对于生活热情的赞颂,以及所谓的人情味。

最近,她开始重读这本书,又有很多新的感悟。她每天把书带在身上,对于喜欢的段落,她不舍得在上面画,而是折个角,随时翻看。做了妈妈后,她也更理解书中关于作家和母亲间那种深厚情感。采访中,她突然拿起书给在场人朗读了好几段,都是她感触至深的文字。比如这段:

“要求意义就是要求生命的重量。各种重量在撞墙之时被真正测量。但很多重量,在死神的秤盘上还是轻,秤砣平衡在荒诞的准星上。因而得有一种重量,你愿意为之生,也愿意为之死,愿意为之累,愿意在它的引力下耗尽性命。不是强言不悔,是清醒地从命。”

她像个小学生那样捧着书,很认真地读,没有语气的过多修饰,化妆师在给她打理头发,画面恬静。我知道她并不是卖弄,此前我也看过她在网上介绍北野武写的书,她还故意戴上帽子墨镜做伪装,意思是不想用这张脸推销书。她想把自己在书中获得的能量再传递出去,分享已经成了习惯。

前段时间,对于白玉兰奖没“封后”,很多粉丝表示意难平,她也用史铁生一篇关于美国短跑名将刘易斯的文章来类比。

“有一次大赛,刘易斯没夺冠,史铁生作为粉丝特难受,继而又想,刘易斯也许并不那么失落,甚至对他来说应该感到幸福,因为有人替他难过。观众被水花的命运感动,我恰巧扮演了她,所以大家对我‘没得奖’意难平。类似这样的新闻和网友评论,我也想和大家说一句,谢谢你们对我出演水花的喜爱,得不得奖,没有什么好难不难平的,当下我是快乐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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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依扎

“女儿是来拯救我的”这句话,只能我来说

在热依扎的微博里,晒娃是一项重大课题,幸福感溢于言表。在她眼里,女儿是具有“神性”的,她的很多优点并不来自基因,而是她自己与生俱来的。热依扎一开始作为母亲是想拿自己当榜样去塑造孩子,后来她发现这是多么愚钝,自己能做的只有言传身教,孩子对她的影响更大,只希望提供一个温暖的环境,尽量保护好女儿身上美好的东西。

她把刚才朗读那段文字中的“不是强言不悔,是清醒地从命”,借喻为她抚养女儿的心态,足见女儿现在是她生命中的核心课题。

她讲了件事,有一次,女儿从一堆书中拿起《我与地坛》,咿咿呀呀地指给她,她觉得女儿是想让她读这本书,就向女儿介绍了史铁生这位作家,说他必须借助轮椅,但他的精神世界非常富足,他的书给了她很多正向能量,然后她躺在沙发上开始朗读。女儿一边玩手里的玩具一边听,不知道能听进去多少,但那个画面,让她觉得是生命中特别温暖的片段。

“大概半个月后,她又打开那本书,指着封页上史铁生的照片跟我‘嗯、嗯’,我说你还记得他吗,他是给妈妈很多能量的人。她完全明白,然后捧起书在照片上亲了一下,我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孩子不会说话 ,但她能用这种直接的方式去表达爱,特别美好。越是在这个变化很快、交流变得更为信息化的时代,人越需要去表达爱,她这一点特别像我。”

朋友都说这孩子像天使一样,是来拯救她的,像一束光指引着她。确实在有女儿后,她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事业上也有所建树,白玉兰奖颁奖那天,她还把女儿带到现场分享这份荣誉。

“我相信女儿是来拯救我的,虽然我不想这么说,我不想给她这么多压力,但如果不这么说,也没什么别的解释的。很多身边的朋友就说,女儿是你的小福星,她来了,你事业就如何如何。其实,我不愿意听这种话,因为你在否定我个人的价值,但是我自己可以这么说。她能让我看到自己的不足,引领我往更好的方向走。”

她解释自己很尊重女儿,甚至崇拜她,因为女儿身上有很多自己没有的优点,是一个全新人类。所以,未来,她不会居高临下地把意志强加给孩子。同时,她会把女儿看作另一个幼小的自己,对她的关爱和保护,也是在抚慰三十年前那个脆弱的女孩,爱她就是爱自己。

问她以后期望的母女关系是什么样,她的回答特别“热依扎”。

“我希望女儿成年后,有一天我们能坐下来喝一,聊天,然后说,走,玩儿去。如果我们能成为这样的朋友,那就是对我这个母亲最大的认可。但是又很矛盾,我还看不够她现在小天使的样子,我还能抱着她,闻她脚丫,你说她10岁了我再闻她脚丫,她会觉得我妈有点问题,哈哈哈哈哈。”

“从有了女儿那一刻,我的社会身份上就有了两个头衔,一个是演员,一个是妈妈,而不只是演员热依扎。曾经的那些风风雨雨或者是噪音,都随上一段人生过去了。要珍惜老天给你的这个绝地反弹的机会。我现在对自己就三个想法:把戏演好,把孩子养好,把日子过好。除此以外,能多帮助其他孩子和女性就OK了。”

粉丝在她微博评论中,老爱重复一句话:“你的福气在后头。”那是《甄嬛传》里的一句台词,成为大家对她的祝愿。

回顾这6年中的四次采访: 2015年第一次见她,她留着短发,穿黑皮夹克,拎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吉他盒,一副摇滚女青年扮相;2019年的两次采访,她像个神神叨叨的话匣子,抱着大水壶,倾吐着心中的所有不爽,当时她给自己的定位,是像男神北野武那样的—“温暖的小混蛋”;这次见她,感觉她眼神平和,语速缓慢而坚定,捧着史铁生的书,大段朗读那些关于爱的文字。

多有趣的经历,见证一个人的蜕变。你不能评判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每个阶段她都是最自洽、最鲜活的自己。成长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监制:朱瑾 / 编辑:贺植阳 / 撰文:浩川 / 拍摄:赵骅 / 造型:晓雪 / 妆发:Mei(梅少波) / 视觉:玉清 / 编辑助理:红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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