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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 | 老虎的样子

2018-09-28 来源:时尚先生
拍摄选在一片紧挨铁道的草丛。那是北京最热的一天,体感温度足有40℃,朱珠穿了条黑裙站在日头底下半小时,对面才喊来一声“有了”,她眼中的光彩立刻暗淡下来,两脚踩着棉花似的飘过来,瘫坐在树下的石阶上,头埋在肩膀中半天缓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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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

“你可能是有点儿中暑……”

她寻着我的声音慢慢抬起头,眼珠先上扬,但眼皮跟不上劲,脸色惨白,定了定睛,略带疑惑,看我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对,认识。我上次见她还是十几年前,她刚毕业,被送到一本杂志做助理编辑。好像也是一次采访,她负责明星的服装搭配,完事儿她跟我说,自己准备辞职,去美国闯一闯,语气踌躇满志。那天她穿件紧身灰T恤配白短裤,皮肤黝黑,腿上肌肉紧实,不算惊艳却活力四射,并为自己能放弃一个同龄人都羡慕的工作而感到骄傲。

我们说了些以后常联系之类的客套话,之后就没了音讯。多年后她开始出现在各种媒体上,有时候还头条,高峰就是她和她著名的意大利男友,我还迟疑了一下,这是当年那个单眼皮小姑娘吗?是,她名字很特别,我认识的人里居然有一个成了明星,这感觉挺有意思。

这个北京妞儿表达能力很强,说话不绕弯子,也可能是因为原来就认识,跟老邻居聊天不用装。我问起朱珠这个名字的由来,她讲了个挺有意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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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

一朵荷花

她出生那天早晨,家里有一盆单身多年的老荷花居然开了一朵花,吉兆,于是这个大家族热闹起来。奶奶说来了个荷花仙子,就叫朱晓荷吧。不妥,当年有部热播剧《四世同堂》,里面有个大汉奸叫冠晓荷,爷爷是开国将军,家里怎么能出现这种名字呢?四叔说叫朱鹮,一种稀有水鸟,妈妈说不行,都濒临灭绝了,这得多难养活啊;爷爷说叫朱继征,他参加过长征,寓意让她继续长征,妈妈又没同意:好好一个闺女,长什么征啊;最后听三叔的建议,叫朱珠,晶莹剔透,又跟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朱珠说她从小就是个表现欲极强的孩子,在她记事以前就完成了很多即兴表演。妈妈说她三四岁时,有一次去北海玩,听到广播里放《让我们荡起双桨》,就爬到一块石台上闻歌起舞,全情投入,引来一群人围观,她妈还怪不好意思的,说这不是我女儿。5岁时去妈妈单位参加年会,两千多人的场合,她又按捺不住了,非要上台演个节目,实在劝不住,领导真给了个机会,她连唱带跳来了段《十五的月亮》,得了个满堂彩,领导还给颁了个奖。

中学时代她的表演天赋更是全面爆发,由于英语水平出众,她经常给班里同学排英文课本剧,还在校级艺术节中集编导演于一身,带领同学上演全英文的歌舞剧《美女与野兽》,让他们班在比赛中力拔头筹。

“我特别不要脸地演了那个‘美女’,因为‘美女’的台词太多了,而且里面还有唱,其他同学觉得演不了。我从小喜欢迪士尼的动画片,家里还给买了《美女与野兽》的书和录像带,所以我对里面的台词倒背如流。”

由于家庭教育方式比较开明,她从十几岁就开始了“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之旅,生日礼物经常是一次出国旅行,20多岁的时候已经去过很多国家。眼界开阔,让她很早就开始用更大的作战半径去规划自己的未来。

“当时会有优越感吗?”

“肯定有,小时候总会用一些外在的优越感去当挡箭牌,但长大了也受了不少挫折,后来就觉得,如果带着这种优越感去面对生活,谁也不会屌你的,生命对每个人都蛮公平的,早晚有一天会给你上一课,而当你能抛开所有优越感时,才是内心真正成长。别人老说我是红三代、富二代,好像比同龄人有更多选择机会。其实除了财富,大家还会面对很多困境,而且从小到大家族里的孩子都受到一种暗示要干点掷地有声的事,不能辱没门庭,这无形中也是个巨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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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

绯闻男友

聊了不到40分钟,朱珠要去北四环面试一个角色,我放下手里的咖啡,聊天场地转战到她的保姆车上。景物流动,气氛更轻松了些。

“你介意提你著名的意大利前男友吗?其实我想问的不是绯闻,而是我总感觉你的有些地方被人误解了。”

我说前半句话时,她眼神瞟向后座上的经纪人,口中自语:“我介意吗?”但听完后半句话,她又坦然了:“我觉得可以说,因为这确实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她前男友拉波·埃尔坎(Lapo Elkan)是意大利老牌足球俱乐部尤文图斯的老板贾尼·阿涅利的外孙,虽然是位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但确实是位有品位又懂设计的绅士,即使排除他的身份,我依然觉得他是个有魅力的人。但坊间关于朱珠这段短暂的恋情却有各种龌龊的评判,比如想高攀豪门炒作自己又被甩之类的,对此我有些疑问,正想通过今天的谈话向她印证。

“其实我搞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那么说,我们年纪相仿,当时男未婚、女未嫁,又有很多共同的兴趣,都喜欢艺术,都喜欢时尚,很聊得来,在世界各地不同的地方巧遇,也是一种缘分,像所有年轻人那样谈了一个恋爱,很难想象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很龌龊的事情。”

我能感觉到,她的内心闸门打开了,语速很快,很多在心中积蓄已久的情绪一下喷涌出来,眼眶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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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

“他们家不就是有钱吗?如果大家认为这个东西就是高攀,那是他们价值观的问题。我觉得我作为一个中国女孩,先不说我们家背景如何,我从没觉得我有什么高攀的,我非常认可自己的价值,我觉得他能找到我做女朋友也是他的福气。”

有时觉得拉波·埃尔坎虽然行事高调,但眼中又会偶然流露出彷徨,也许每位继承者都会被“不辱门第”这四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而同样被家族寄予厚望的朱珠也许能体会这种感受,这可能是他们之间的某种连接。

“其实他也很努力地想证明自己,改正自己的不足,但人们总是没有那么大耐心,在他还没做得完美时,就说你看他又变回来了,所以他有时候也会自暴自弃。我们俩在一起有那么个瞬间,觉得可以以爱之名战胜一切,虽然全世界都对我们用那种敌视的目光,但是我们彼此有爱就不怕他们,要用一种张扬的态度去回击所有人的流言蜚语,也可能是叛逆心理

“他有时候就像个恐惧的小动物,虽然大家说他有各种各样的劣迹,但是从他目光中和心里,我能看到一片纯真,有时候要把自己装成一个很强大的人去面对他承受不了的东西,我生命里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可能我们没办法面对一些场面或者压力,但是还必须假装自己很强大,要把那个小猫藏起来,露出老虎的样子去面对世界。

“我觉得那句话说得挺好的:你要善待每一个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在面临着什么你无法想象的困境。人们真的应该多去爱,少用自己眼光去评判别人的人生。

“非常大,倒不是说失恋的痛苦,我觉得每个年轻人都会在生命中经历一段稍纵即逝的恋情,这和你大学谈一段恋爱没什么区别。但是之后的影响,大家对我的误解和判断,对我蛮伤害的。说一句 ‘别在乎别人怎么想’很容易,但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尤其是跟你很亲近、你很在乎的人都这样在背后评价你,对我内心是有伤害的。当时我甚至想,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如果我当时没跟他谈这个恋爱,一切都会归于平静,就不会有这种伤害,但是三年后发生的一件事又让我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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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

王干事的释怀

“那是2016年的1月1日,我跟几个朋友在普吉岛租了条游艇到近海上开跨年Party,第二天早晨,大家都在甲板上晒太阳喝椰子水,突然一个朋友说:你看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我说谁啊,她给我一指,就在我们游艇几十米外,划过一叶扁舟,四下都是寂静的海平面,那条小船显得特别突出,船上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居然是拉波。我们的距离足够看清对方的脸,但还不到说话的距离,他船上还有个女生,所以我们只是远远地跟他招了一个手。那一刻我就释怀了,人生中你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该上的课总是要上,躲是躲不开的, 就算在大海中间,他也会划着一叶小舟从你身边经过。”

我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应她这大段生动的独白,预想这些话在文章中可能不需要太多删改,并开始脑补她刚才描绘的招手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有一块石头落地的感觉,喘了一口气,因为我也很少去聊这个事,有时候大家会有一种心照不宣,那种感觉也会让我提着一口气,彼此都有防范,真的说出来,反而感觉挺敞亮的。我喜欢被采访,采访这种事一方面是梳理自己,一方面是把有些积蓄的情绪宣泄出来。”

朱珠在朋友中曾经有一个外号叫“干事王”,形容她整天忙忙叨叨闲不下来的样子,后改为“王干事”。但她也意识到这种蜻蜓点水式的生存方式虽然热闹,却没有机会在一个领域里走得更远,就像摊了一张又大又薄的饼。

“我现在挺羡慕那些从小就弹钢琴、拉小提琴的孩子的,目标明确,最后成为专业人才。但是我属于需要慢慢摸索去寻找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人,会尝试很多事,也没什么不好,但这样就会经常迷茫。比如你在一个领域里取得些小成就,觉得自己特牛掰,然后突然一下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又蒙圈了,然后又得归零重新开始,对自己产生质疑。小时候可能就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什么都敢干,现在回头看觉得挺后怕的,可能出了不少丑,也有点自不量力,但是现在我觉得,人还是得有点儿浑劲,都想明白再做就晚了。”

“我不是学表演专业出身,但是这几年我在国内外都找了很好的老师,不是有个一万小时定律吗?这些年我演过美国的戏、英国的戏、波兰的戏、泰国的戏,还有宝莱坞的戏,在表演中体验了最多的快感、最多的痛苦,也付出最多的努力,虽然还会有质疑,但现在我可以很笃定地说我是一个专业人士,我想成为一个演到70岁的演员。”

我不知道朱珠在那个傍晚的试戏的结果如何,我只知道,她已然不是当年那只娇羞的小猫,而是一头快乐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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