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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丽 | 铠甲卸掉时

2022-06-14 来源:时尚芭莎
“我现在有一种我要捍卫电影中的女性形象的念头。”——2022年的春天里,这句话从演员马丽的嘴里冲出来,豪迈但不冒进。出道近20年,从话剧到电影,从喜剧到正剧,从商业到文艺,从“红花”到“绿叶”……一道道跨越之后,她逐渐明确了自己存在的使命和价值:让嬉笑高级,让角色完整,让生命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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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丽

“马丽你怎么没那么搞笑了?”

拍摄比原计划提早了半个小时结束。

摄影师回看片子的时候一直啧啧称赞演员马丽在镜头前的表现力和她对拍摄指示的精准领悟力。草草浏览一番,发现每一帧定格画面里,马丽脸上的神色都无法一眼就看穿,情绪、眼神、感情的“颜色”与收放多多少少带着些不好一言以概之的味道。唯一的共性是,她几乎没有一刻是放松在笑的。可所有人在回味刚刚过去的这场拍摄时却又都不禁感叹不止:“太好玩儿了!”

“好玩儿的是拍摄的过程。”马丽自己这样描述,“你看到的是成片,觉得酷酷的或者美,但过程的逗是……比如第一套这个斗篷,穿着像个大塑料布一样,我在开拍前半个多小时就穿上了,在小屋子里捂得我身上都已经开始‘馊’了,到拍摄的时候我上桌子半天爬不上去……中间有一套马毛的衣服更‘吓人’,我穿上之后感觉我要着火了,再坐在小车上这边扭那边扭,我脚抽完筋腿抽筋……反正拍照片就是这样吧,你越觉得难受的,拍出来大家越觉得很美很时尚。”

这些“好玩儿”其实并不是马丽在与人打交道时刻意营造和追求的。她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别人一看到我就会哈哈哈笑说你怎么那么逗”的人,“平时生活中也不愿意逗别人”,“如果我说话别人笑了,大概率因为我是东北人,是语言本身的幽默带来的”。

近些年来,她除却在已然脚跟站得扎实深入的喜剧创作上继续深耕之外,开始全面拓展自己的表演疆界,在括《来电狂响》《阳光劫匪》《东北虎》在内的多部跨风格电影类型中尝试喜剧之外的创作。

为此,她要承受的除却诸种创作中的陌生感之外,还有来自观众的质疑:“马丽你怎么没那么搞笑了?”她为此仔细复盘了过往多年的表演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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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丽

最早在开心麻花的舞台上演戏时她就有过一段时间的不适:“为什么我很认真地在演戏,大家会一阵又一阵地笑呢?明明我在演的是一个身处窘境的人。”.那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是“喜剧”创作的宿命与大部分同行追求的表象与效果。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那“山崩地裂”的笑声却并不是马丽所期待的。

谈论起表演的马丽,话里话外没有显而易见的分别心。喜剧与正剧,在她的观念里存在着表演形式和尺度上的不同,但绝不意味着哪一种就比另外一种更加“灵动”或者“沉静”,“简单”或者“容易”,“费力”或者“省力”。区别不存在。

“对于我来说它俩是一样的,不管你‘动’起来演还是‘静’下来演,都是要用心去演,你必须心里面感受到才可以表达出来。”

她是那种“绝对要自己有感而发才能演出来”的人。“你想想,如果你自己都不理解、不相信,你自己特别别扭,那你站在那里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不等于就只是一个傀儡、一个躯壳吗?我不想做这样的演员。”

不过,一个现实确实不可否认,演喜剧需要更深的功力,去破掉来自外界的种种认知层面的“障碍”。

“正剧里某一种情绪,你可以选择不露声色地表达.即使你内心已经胀满了,观众也习惯了去接受多种多样的输出方式。但喜剧必须要求你把情绪外化,甚至夸张化.所以女性喜剧演员更难,因为你不能在外化的过程里让观众讨厌。大多数人会觉得高雅的、收敛的表演很难,对我来说,这是表演的基础。”

而所有演员为之努力的这一切,最终送抵观众眼前的时候,还要面临另外一个现实:“众口难调。”每个人的观看习惯与喜好不同。马丽无法做到彻底地、任性地只为自己而演。“无论演喜剧还是正剧,我的成就感必须建立在观众的认可之上……可表演不像体育,成败分明,每个人对表演的尺度和深度的认识都是不一样的,你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或者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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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像橡皮泥一样”

电影《东北虎》2022 年1 月14 日上映。半个月之后的春节档,麻花喜剧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静》上映.马丽都在其中饰演重要的角色。

2 月3 日,一个记录诞生:马丽主演的电影内地累计票房突破百亿元,这让她成为了中国影史上首位主演电影票房过百亿元的女演员。数字真真切切地摆在这里,证明着她十余年来的勤勉、毋庸置疑的技艺精湛和被创作者与观众喜爱的程度。

但马丽在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个现实。多年来,她并未参演过任何一部以女性为主线讲述故事的电影,也未能有机会在其中透彻地塑造一个骨肉完整的女性角色。

我们就以眼前刚刚过去的两部电影为例,它们拥有着迥异的导演风格和题材类型,但马丽在当中担纲的女性角色无一不是男主角故事里的某一条“支线”。

以她多年来的秉性,做“绿叶”她心甘情愿,“不争不抢”是她的原则和本分。“我是一个没有做主角私欲的人。”即使是这么多年来多部以她为“女一号”的电影,实则戏份都有限,她也很少对此提出异议。

她的困惑不在一个女演员个体在一个戏里的位置多寡,而在整体的“女性声音”的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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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女性与男性在电影行业内的差异”,在演员马丽的眼中最明确的现象是:“很少有以女性为故事主体写的本子。”她重复了两次:“没有。”“(我收到的剧本里)一部都没有。(故事)都是男性为主,女性为辅。”

或许,我们可以将这一现实困局归因于她在喜剧创作中深入人心的形象与技能。但事实上,为了脱掉这层所谓的“戏路”束缚,数年来,马丽一直在不辍地做着努力。

电影《来电狂响》当初邀请马丽出演的时候,原本是希望她能接下当中另外一个角色,她直接拒绝了.因为“那对我来说太容易了”,“一个有喜剧色彩的人物”,“我那样的出现不会给观众带来惊喜,也不会给我自己带来惊喜”。最终她选择了当中另外一个角色。“资方那边都傻了,说戏份那么少,而且和你之前的形象完全不一样。”.那是一个公司职员,工作能力强,遭遇了来自上司的职场性骚扰,表面装作无事,实则已经深陷“抑郁”“黑暗”状态难以自拔。

整部电影前面一个多小时,这个角色大部分时间坐在七人聚餐的桌边,听着看着大家嬉闹、吵嚷、分崩又复合,无论怎样的意外横生都保持面不改色心不跳,直到戏至尾声时,她情绪拔地而起,从桌边站起来,一段长达3 分钟的独角戏,将所有人从混沌“装睡”中喊醒,也把自己从绝望的泥沼里拽了出来。渡人亦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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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样状、气质如舞台剧一般的独角戏,是一个一镜到底的长镜头.是马丽在拍摄现场自己和导演提出来的想法,就连她起身之前在面前的餐盘里用瓜子仁摆出来的一个笑脸造型,也是她在戏里的即兴所为。

“那个笑脸有两重含义:从积极的方面看,她内心是个阳光的人,向往美好;阴暗的一面则是,她会觉得这一桌人都太丑陋了、太可笑了。”这样不为设计的设计,是一个演员把自身的经验和人格融入戏中的体现,是直觉,也是积淀。

确实曾经有过一个阶段,马丽是憋着一股劲儿想要“扳倒”些什么的,究其所以是因为害怕:“怕人家只认我是个喜剧演员”,“怕我再演其他的戏不能让人信服”。后来还是壮起胆子开始接触喜剧以外的创作,经历了被信任、被质疑、被肯定等等一轮又一轮的置评。“后来我慢慢发现了,你不需要急于去证明什么,你就用作品说话……你可以像橡皮泥一样,在不同的导演、类型下,人家需要把我捏成什么样,我就一定是那个样。”

现在的她,相信自己的存在是有必然的使命的。

“我觉得我的存在就是,尽量多地和各形各色的编剧、导演合作,把自己的经验和坚守赋予我参与的每一个作品和角色,也让自己在角色的生命里得到越来越完整的自我建设。

“特别是,我现在有一种要捍卫电影里的女性形象的意愿。很多人会认为,喜剧女演员就应该扮丑,或者你就应该怎么怎么样……我接受不了,我内心是非常排斥的。我可以让你笑,但这种笑一定是高级的,是用心达成的,而不是靠耍怪。”

 

摄影:张悦 / 策划:葛海晨 / 采访 & 撰文:吕彦妮 / 统筹:李豪佳 / 形象:王德芙 / 化妆:唐子昕 / 发型:贺志国 / 服装助理:江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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