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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盛世 极乐之美 揭秘《妖猫传》

2018-01-22 来源:时尚芭莎
据史载,元和元年,公元806 年,盛唐极世,诗人白居易时任陕西周至县尉,在与友人同游仙游寺途中有感于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写下了这首“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长篇叙事诗《长恨歌》。一千二百多年后的今天,导演陈凯歌重拾它,将其诗句一隅排入自己的电影新作《妖猫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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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

陈凯歌 | 拍电影然后活着

《妖猫传》筹备到拍摄6 年,唐城从无到有,大唐幻想在陈凯歌的描绘下,显影于现实中。他以为整个过程好似在沙堆上再堆一个沙城,风雨过境,沙城不在,但还是有一些东西被留住了,留在记忆里。没有巨变,没有飞跃,“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对陈凯歌而言,拍电影就是拍电影。“好多的欢愉,好多的苦恼,好多的费劲,好多的纠结,就这点事,跟活着一样。

据史载,元和元年,公元806 年,盛唐极世,诗人白居易时任陕西周至县尉,在与友人同游仙游寺途中有感于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写下了这首“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长篇叙事诗《长恨歌》。一千二百多年后的今天,导演陈凯歌重拾它,将其诗句一隅排入自己的电影新作《妖猫传》中,坐下来详谈胸中意念时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我特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这个被白乐天以极其理想主义的方式叙述出来的爱情故事,是不是真的……我不能说白居易是粉饰了这些事,但是肯定有‘假’的时候。”

白居易在《长恨歌》前文热烈地描绘唐玄宗与杨玉环两人的交好与浓情,却在中篇对杨玉环的死一笔带过。“他厉害啊!白居易作为一个诗人,驾驭叙事的能力真是不得了……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就这一句,没有做更具体的铺排。”然后笔锋马上转向唐明皇的视角开始怀念故人。

诗人在那样的时代里,可以自由以笔墨写皇家之事,而且写的不是盛大功业,而是伟大爱情。“在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唐朝的盛大,文学盛大是时代伟大的佐证。”对此,陈凯歌的态度是向往而热爱的。

陈凯歌一直爱诗,更爱诗意。他以为唐朝的好,好在“混子”都能写诗,能以诗抒情、明志—一个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游走天下心怀憧憬,不是“混子”是什么?但这些人啊,都是“混着混着就看明白了”,诗歌不在庙堂之上,就在游荡于天地之间的人儿的笔端。“一个允许混子成名的时代,真棒!”陈凯歌说着说着,一贯严肃的脸上越发露出喜色。

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早前有个记者前来采访陈凯歌,两个人相谈甚欢,聊到后来彼此对诗,对话火光四溅,茫茫人海中遇到知音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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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

诗的美意在哪里呢?

“美,幻想。”陈凯歌低沉着嗓音,以《八仙过海》里张果老的故事为例。张果老是谁呢?陈凯歌眉眼轻抬,一个玄虚间继续道:“你看《唐传奇》就明白了,这是汉武帝时代的一个白蝙蝠精,到玄宗时代重新现身,派兵逮他,人家掏出一张纸来叠一驴往地上一扔,骑着驴跑了,这都是幻想。”人有幻想,生命才充实。“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敢于幻想,才不枉一世。

所以陈凯歌在自己的电影里也穷尽所能制造幻想之美。

他的电影,也是有“诗意”在里头的。从早期的《黄土地》、《霸王别姬》到后来的《十分钟年华老去:百花深处》、《无极》、《道士下山》,都有些欲说还休、此景人间无此情无可寄的诗意,或是苍凉,或是伤感,或是荒诞,或是通透。讲来,这一份份诗意的内在联系,依旧是“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我还能不能做得再好一些?”但是反过来,他却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怀疑:“人生在世你要让人对你没有怀疑,没可能。我们多尊崇孔子啊,但是后来突然发现也怀疑(他)了,修身挺好,但是儒家这套治国到底行不行?这是不是怀疑呢?是吧。”

人非圣贤,索性就,边走边唱吧。但这唱,也不是荒腔走板,而是欲扬先抑。

“我不喜欢在我的电影里写顺从的人,电影是用来怀疑的,(怀疑)某一种规矩、某一种情怀……我对于怀疑的人有仰慕。”这一次的《妖猫传》也不会例外,对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情表达自己的看法,陈凯歌认为这就是电影的重要性。

“不顺从。”陈凯歌又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不由想起过去他拍的作品和作品里的人,都在各种程度上执拗坚持着自己的心念。

《边走边唱》里拉琴的瞎徒弟石头,仰着脸问师父:“星星们是什么?”“是什么?是天上的瀑布?”“那一颗星星呢?”“一颗星,那是块不落地的石头。”

《霸王别姬》里许下承诺要“一辈子”就“差一天一小时一分一秒”都不可以的程蝶衣。

《风月》里忠良反问如意:“ 这就是你穿的衣服、你读的书、你每天过的日子吗?这些绫罗绸缎,真是丑极了。你知道这十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知道吗?苏俄革命……世界大战……北伐……国共联盟、列宁、孙文、打倒列强……自由恋爱、男女平权……年轻人流血不流泪……这些你都知道吗?……你真的想永远待在这儿吗?”

还有《十分钟年华老去:百花深处》里那个不相信家已经被拆失的男人,叫来一伙人帮他“搬家”,搬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家,被推土机碾平的废墟上,工人们砸了手里端着的“鱼缸”,男人痛苦失神。

到了《无极》,陈凯歌干脆安排了一个叫“满神”的角色,设置了人可以更改命运的“游戏”规则。

他不顺从固有的体制、观念、规则,甚至不想顺从命运。

“我真的不顺从,所以我没好,我的意思是我肯定不是那种一帆风顺之人。”他自己回看周遭和过往,身边和自己一样不怎么爱笑的人,还有另外一个,是莫言。“我认为小时候日子苦,把笑给憋回去了,这跟你的生长环境,跟那个时代都有一定的关系。”所以好多人看陈凯歌平日里不苟言笑以为他倨傲,其实不然。

“这么说吧,我不是一个特别会宣传我自己的人,就是一本分人,做本分的事,而且从一而终,开头了就做到底,(我) 就是这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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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

专气致柔 能婴儿乎

拍完《十分钟年华老去:百花深处》之后没几年,陈凯歌再回当初的拍摄地—北京东直门附近的一处拆迁地,那里已经变成了恢弘现代的轻轨车站。他站在那里久久怅然不已,他想找那棵树。

电影里他选择了这处场景拍摄很大程度上因为那棵树,一棵槐树,一棵两个成年人一起都抱不过来的槐树,起码应该有三五百年的历史了。电影短片里他用十分钟告诉大家,这个城变成这样了对吗?不对。但树还在瓦砾横生的废墟里挺拔着,就是希望。

结果现在,树也没了。他站在原地发愣,向怀念一个故人一般想着:“它去了哪里?还能习惯那里吗?越老的树迁移起来越难,因为根系繁茂,不知到了别处它还能不能活”……

很多东西说没有就没有了,你有的选择吗?没有。从这个意义上说,电影也是空无的,“电影是假的”。越是因为这样,越是要做,把每一个头脑中的幻想变成具体的细节,超越细节,再回到幻想。我们多软弱无能,尚且不能决定一棵树的去留死活,但是幸好有电影,让树在影像里得到了“永生”——每拍一部电影,陈凯歌都会经历一次这样的过程。

但也不是每一次,自己的想法都能和呈现出来的效果完全两相符合。他显然很清楚,自己不是部部电影都那么好。“有重复的时候,有错了的时候,也有骄傲的时候,也有怅然若失的时候,有找不着北的时候……”北京人有句老话叫“上道儿”,意思就是说,找到了法门,开了窍,这个“道”,在陈凯歌看来其实就是老子所言“道法自然”的“道”。

一个人上了一次“道”,能永远在道儿上吗?

“那不会。”一样的道理,陈凯歌和志愿进入这个行业的二儿子陈飞宇也说过。“我和我儿子说,艺术创造的才能你千万别以为是你天生的,那是造物主给你,而且是必须用来交换的。”

用什么换?

“拿你的真心换你的才华,真心没有,才华立即消失。”小时候他老骄傲,觉得自己特厉害,什么都是自己对,后来慢慢体悟到,错了。“你必须永远虚着心,不为别人,更不是说给别人听的,是为你自己好,虚心生锋芒。”

“电影中间没有锋芒,没有你对事物是非曲直的爱憎,那电影别拍。”

拍完《荆轲刺秦王》,李雪健跟陈凯歌说:“咱们这回爬了一回大山。”陈凯歌接他的话:“咱们回回都是爬山,而且不瞒您说,是同一座山,可能失败,滚下来了,再来,直到你爬不动。”

很多年前有一个为陈凯歌做字幕翻译的外国团队成员问他,你们中国人老说赤子之心,怎么翻译?赤子是什么?陈凯歌当即来了兴致:赤子,就是婴儿的身体,因为是红色的。老子说,“专气致柔,能婴儿乎”,什么意思?“就是你活得能像一个婴儿吗?婴儿无所畏惧,一哭能哭好久,因为元气凌厉。要有赤子之心的意思,就是说你有这样的力量,能够在你自己的作品中间释放出来。”

《妖猫传》就是这般“元气凌厉”的。剧本筹备了六年,最主要的工作是搭景,陈凯歌和他的团队在襄阳的沼泽地里生生搭出了一个灵气活现的唐城。城,是他下了决心要盖的,他拍不了绿布。为什么一盖就是六年?陈凯歌笑了,有点羞赧。他在城里种了两万棵树,因为需要绿树成荫的效果,但因为种下的是树苗,得让它们在地下一点点生根长大,除了等待,别无二法。等到最后陈凯歌有点信了“命”:少时在云南,做农做工天天砍树,砍过不少树,也许现在这一遭举动,是一种偿还也说不定,因此更加心甘情愿下来。

城内外布局规划是他和美术师一道商议定下的,一些具体的设计甚至是由他发心,每一处细节他也都亲自监理,不怕费功夫,“奇幻已成唐朝的日常”,所以为电影盖一座城,其间必须不能只是有样学样地复制,更要有自己的创造和想象,能表达出他对唐朝的爱与敬。陈凯歌打破了明清城墙四四方方的格局,将两处相靠的宫殿设计成“日”、“月”形状,寓意同辉相映。他也爱极了歌舞升平临水而建的壶玉楼,入夜后巨大的彩色点亮了漂浮在水上,当真如梦似幻。

饰演剧中沙门空海的日本演员染谷将太拍摄第一个镜头,是站在一地抬头仰望唐朝的城门,陈凯歌在监视器里看着他:“突然就感觉到这日本人他真看见唐朝,他眼睛里的那个仰慕的劲太真实了,这个瞬间让我觉得挺激动的。”《妖猫传》改编自日本魔幻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原著作家是日本著名魔幻文学家梦枕貘,他曾和陈凯歌会面时说自己三十年前第一次来中国是背包客,进了西安城,已然知道这西安已经不是唐朝的长安了,还是哭了。《沙门空海》他写了十七年,对大唐的深情令陈凯歌如获挚友又倍感震撼。我们的文化曾经如此令异邦友邻仰望,绝对不无道理。

“唐在当时是一个世界性的帝国,外国人能在朝为官,历史有载,我们的皇宫里有波斯人、有西域人,也有日本人,远渡重洋来的阿倍仲麻吕做到了光禄大夫,光禄大夫是什么职务呢?一查,教育部部长。这个自信就大了,这就是唐的开明与自信,胆魄不得了了,而且大家都习以为常,奇幻与现实可以在唐代共存。”陈凯歌说着说着不禁吟出杜甫的诗句,“吴姬压酒唤客尝”。因此很多异国人对大唐充满了向往,沙门空海即是其中一员,在日本学习了唐的语言文字,不畏艰辛从泉州一路走到长安。潜心学习密宗,两年半时间将其吃透带回日本,是位悟性极高的僧人。《妖猫传》的故事,两位重要的男主角,他是其中一位,另外一位便是文章开篇所提到的《长恨歌》作者、诗人白居易。

起心动念拍摄这个故事,一直烧在陈凯歌心底的火苗,说到底是对唐的“心仪”。当年日本遣唐使一拨又一拨来到大唐,常常是两组四艘船一起出发,一路上风雨莫测,常常是靠了岸只剩两艘船了,经历了惊涛骇浪还要长途跋涉到西北腹地,为的只是:求法。陈凯歌相信,愿望能够产生巨大能量。他也没想到自己筹拍这部片子的六年时光倏忽即过,现在距离拍摄期又过去了一年,他时常会想起唐城的树,它们应该又长高长大了一些吧。“风雨经年,树犹如此”,嗯,是辛弃疾的词。

好多人问过陈凯歌:唐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唐诗就是一把种子,一代一代的中国人是土地,你一定会在某个瞬间勾起曾经读过的一句唐诗,跟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突然重合,然后你在这一刻发生了感悟,这就叫情景交融,唐诗的力量就在于此,总会有一个瞬间你会碰到。现在,这种子也都还在呢。”所有伟大文明都有盛极而衰的时候,也都有可能遇到转机和复兴的可能,他愿意站在一个电影导演的角度,一点点趋向这种对复兴的想象和实践。

前日,陈凯歌偶然看到一幅传说中唯一留世的李白诗句手稿《上阳台帖》,“山高水长 物象千万 非有老笔清壮可穷”。他喜欢得紧,还一直跟朋友说,他肯定是喝醉了写的,不是醉了写不出这样的文笔。“我为什么证明他是醉了,就是太白二字的‘太’字,你看见没有?这一‘点’跟这个‘大’字不沾。”所言头头是道,语气中,尽是仰慕与钦羡。

艺术有时候可以帮助一个民族存留下来一些亘古的文化精髓,唐诗无疑是其中重要的一种。但真迹越发稀少,陈凯歌又生了怀疑:“不知道,那些文明的遗迹还存在于我们的血统之中”……

我听不出来,他这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是什么,陈述?疑问?于是问他,应该点一个什么标点符号。

“没有标点。”他说,“我认为标点符号是一个特坏的东西,但是我精通标点符号,所以这句话没有标点符号,它可以是句号,它也可以是问号,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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