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吧,小岳,已经六只猫了
家里是怎么多出六只猫的?故事要从2021年3月讲起。「小蝴蝶」,是一只被猫妈妈扔在路边的狸花猫,小岳在微博上看见它的照片,头大身小,眼神怯怯的,严重营养不良。她去救助人家里,却被告知小猫已经确定领养人选了,为此她大哭一场——“好不容易一见倾心的小猫,怎么就属于别人了呢”。后来,在伴侣阿飞的鼓励下,他们决定再争取一下,花几千块封好窗户,又和领养人沟通,救助人看到他们真切的诚意,终于松了口。就这样,两个人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只猫。
隔了快一年,第二只猫「小弟」来了。它原是小岳在公司附近喂熟的流浪猫,身上的白毛总因沾着街角的尘土而灰扑扑的。后来她离职了,心里却放不下,几乎每天都要坐地铁去看它。那些日子,小弟总会陪着她走一段路,一人一猫并肩踱着,有种不必言说的默契。告别时,它总是将头靠在她腿上,呼噜声不绝,小岳能感受到它的那份依依不舍。这样的陪伴一晃就是三个多月,直到上海全体居家的消息传来,小岳心里一紧,在封小区的前一天赶去找它,找了很久却遍寻不着,就在要放弃的时候,小弟不知道从哪里一瘸一拐地跑出来了,“不能再让它在外面流浪了”——小岳和阿飞很快达成共识,把它带回了家。可以说,小弟的到来,为小岳后续的「流浪猫救助」埋下了伏笔,从那以后,她的生活便离不开这五个字了。
「小白」则是楼道口的“讨饭猫”,那时它刚生完崽,自己就很纤瘦,又要为宝宝奔波,小岳原本只想带它做绝育,可某天晚上两个人商量把它放归时,它忽然主动趴到她肚子上,就像听懂了他们讲话一样,又是一个于心不忍,小白加入了大家庭;第四位成员「小虎」,被他们捡到时虽然又瘦又惨,身体却非常健康,两个人将它收编,只因为它是个“挠门怪”——不管门开着关着、不分昼夜的那种挠,“都市人工作压力本来就很大了,如果给它找领养,我们也很担心它会被弃养,就留下了”;「小糊涂」某种意义上是“退养猫”,两个人当时已经开启为流浪猫写简历、拿offer的事业,小糊涂被成功领养后,在领养人家里待了半年,没少搞破坏,“欺负”原住民,还两次抓伤了人,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它接了回来,“回家后发现它的性情确实有点喜怒无常,一不高兴就喜欢抓人,在我们眼里,它就是危险又迷人”。
“小糊涂来了之后,我们已经是五猫一狗之家了,就说收手吧,不然家里都装不下了。”谁曾想,两个人刚搬了新家,就在小区里遇见了独眼猫「小吐司」。“这只猫很神奇,我们把它喂熟了之后,不管刮风下雨,每天晚上它都会陪我们遛狗,充当保镖的角色,散步时对面有狗过来,它会把人家打跑,很勇猛的。”因为小区里有很多好心人投喂,小岳就想着把它当编外成员、在外面喂养。后来有一天,她忽然发现它的蛋蛋受伤、血淋淋的,将它带去医院治疗后,就直接带回了家。领养小吐司后,为了让之前喂它的人们心安,小岳还特意画了张猫的画像贴在小区门口,告诉大家:独眼流浪猫有家了。
流浪猫是她的职业规划师
在小岳社交媒体的简介里,她写着:副业|帮流浪猫优化简历、拿终生offer,主业|将非遗老布设计成时尚的中国土特产。与老布的缘分,正是被猫爪轻轻推开的。2021年,小岳意外骨折,在家坐轮椅的日子里,看着在脚边趴着的小蝴蝶,突然想做个能带着猫出门的包,就此踏进手工艺的世界。
后来有一次,她和阿飞回到阿飞老家,手上拿着给客户的、未完成的猫包,婆婆瞧见了,转身从箱子里翻出一叠老布,那是70年代江南少女的潮流物件,亲手织就一块布料,再将它们做成漂亮的衣服。婆婆把原本压箱底的老布,全给了小岳,这成为她人生新篇章的第一页。
这几年,在密密麻麻的针脚中,她为江南非遗老布注入了这个时代的灵魂,让它们成为质朴又美好的宠物用品、电脑包、钱包、手账本,也衍生出文化宣传讲座、手工体验课,将非遗文化传播到外国学生、儿童等群体中,旧时光与新故事交织,小岳讲述出属于她自己独特的版本。
帮流浪猫改简历、拿offer的副业,则来自一次小白走丢的意外。有天小岳开门拿快递,小白可能是想念自己的孩子,就从她身边窜了出去,两个人在小区里找了一天无果,忽然想到猫咪间是有关系网的,就跟他们常喂的、被遗弃的流浪猫「小胖」说:“如果看到小白,你叫它回家吧。”说完还拿出鸡胸肉加以“贿赂”。没想到十分钟后,小胖真的把小白领回来了。后来,两个人回看当时的记录视频,才发现小胖站在一旁看着小白被收进笼子,好像在说:“你的主人把你接回家了,那我的主人怎么还不来。”小胖眼神里的羡慕像块小石头,硌得小岳心疼,于是她给小胖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帮它找领养——最后上海本地的一家人接走了它,小胖从此住起了大别墅。
2023年起,小岳开始给流浪猫写简历,成为一名“流浪猫简历优化师”,这两年由她精心制作的三十多份视频简历,已为其中半数以上的猫找到了“铁饭碗”。“很多人写领养信息,只是找张照片加基础信息,但这还远远不够。很多朋友说看我的视频会哭,其实过程中我自己已经哭过很多次了,因为我共情了它的悲欢,我们的灵魂是一样的,只是住在不同的身体里,人类拥有的所有美好品质,它们一样拥有。”
写简历时,小岳会花心思了解它们的性格、身世、精神气质,去读懂它们身上最大的闪光点,以求触动人们内心的柔软。有的小猫拥有会表达情绪的眼睛,她便把它写成“眼睛最会说话的流浪猫”;有的小猫身残志坚,她就在视频里最大程度地展现它的旺盛生命力;一只独眼猫被放弃了很多次,但从没放弃过自己,她拍下了它拆线时一声不吭的画面,打动了领养人。原来猫的命运真的能被改变,只要肯多做一步,就可能让别人看见它们的好。
看小岳为小猫修改的简历,你很难不被这些朴实又闪光的语言打动,那里蕴藏着善意与爱,也传递着她想要救助小生命的恳切之心。“在这只断尾流浪猫身上,我看到了人性的狠毒与柔软。救助人姐姐跟我介绍,发现它时已经流浪两个月了,尾巴都烂了一截。旁边的邻居说,它主人把房子卖了,却把它也扔了。姐姐于心不忍,马上送它去做了手术。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才把它带回了家,取名胖福福。它是一只特别亲人的猫,叫声又轻又嗲。总在你坐下时悄悄靠过来,把脑袋枕在你的胳膊上。最可爱的是那截短尾巴,像一支蘸了墨的毛笔,高兴时会灵巧地摆动。救助人姐姐已经收留了10只流浪猫。家里有两只公猫,常常联合起来欺负胖福福,它只能躲在床底下、窗帘后。姐姐一家和胖福福已经有了感情,但不想让它过着天天受欺负、东躲西藏的生活。于是她向我求助,希望能为胖福福寻找一个猫少一点的家。有人说,猫的尾巴是它们表达情绪的笔,胖福福的笔短了一截,但它仍然期待有人跟它续写温柔与信任。”
透过小岳的讲述和文字,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又一个故事,也是珍贵的生命如何在她的努力下彻底改写“猫”生。这个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月亮的姑娘,总把自己的温柔揉进与猫咪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里,也让这束“月光”照到了更多人心里。
56平方米很小,但能装下爱就够了
在救助流浪猫的这两年,小岳和家属阿飞最喜欢的瞬间,莫过于送小猫去新家的路上,经历过跌宕起伏终于落定后的踏实感,可以将之前的所有辛苦都覆盖。一面是小猫即将开启全新的未来,另一面,回到两个人的生活中,他们也告别了出租屋,拥有了自己的小家。装修新房时,小岳和阿飞有个共识:猫不是宠物,是要一起过日子的家人。可是56平方米的空间,要装下两个人、六只猫、一只狗,真得有点智慧。
他们首先想出了“人猫分流”的点子:人的动线在地面,猫的动线在高处。于是,两个人在家里预留了好几个洞,尽量为它们创造出自由活动的空间,猫咪们穿梭在空中,与两脚兽的生活互不干扰。玄关的圆洞,有小吐司在卖萌;书墙的方洞,是小虎打盹儿的地方;而那扇橱窗,则是猫咪奔跑着从客厅直达厨房的捷径。对于小岳来说,家里有了猫,就相当于有了移动的风景、移动的画、移动的小剧场,而这些洞便是让家流动起来的诀窍。
家里还有个特别的空间,小岳叫它「逃避间」。灯一亮,帘子一拉,这里便成为她一个人的秘密基地,谁都不能来打扰,只允许猫咪从小小的窗洞跳进来。每当压力太大、感觉透不过气的时候,或者烦躁不安、什么都不想面对的时候,她都会进去逃避一会儿,接受自己的脆弱无知,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有时候,她还会在逃避间跟小猫们看动画片,它们看得起劲,小脑袋动来动去,这样的画面也会给她带来治愈。
他们常将自己的家形容为「流浪猫书店」。如果朋友们来借书、聊天,短暂感受到养一只流浪猫也挺好,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又一种爱的传递。56平方米很小,但能装下爱就够了。那些曾在街头流浪的生命,那些曾被遗忘在箱底的老布,在这个小家里,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Q&A:
Q:养六只猫一只狗的收获和挑战分别是什么?
A:最大的收获是治愈,每天不管多大的烦恼,一打开家门,跟它们玩一会儿,就觉得心里变得很柔软;最大的挑战,是我每次想到它们的寿命只有十几年,我都特别害怕它们离开。
Q:猫狗们对你们意味着什么?
A:就是家人,其实它们不仅有名字,还都是有姓氏的,我们家有的叫袁吐司、袁超越,有的叫岳蝴蝶、岳糊涂。我们两个都觉得,动物和我们人类的灵魂是平等的,只不过它们是住在猫的身体、狗的身体里,我们是住在人的身体里。
Q:想对家里毛孩子说的一句话。
A:(小岳)无论怎么样,我都会100分的爱你们,随便吐毛球,做什么都无所谓。
(阿飞)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吧,感觉在我们幸福的小家,每天都有很多快乐的点,随处一看就是哪只猫睡得好香,它们两个又在玩什么,我们的快乐就地取材,像随时会冒出来一样。
监制:邵白白 / 新媒体策划、统筹:屿川 / 采访、撰文:单数十四 / 媒体设计:胡玫 / 新媒体运营:Edison / 图片来源:笨手姑娘小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