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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 Michelle Chen 陈妍希:破茧

2025-12-08 来源:V中文版
“好像到了小卖铺。”走进摄影棚时,陈妍希说。她的语气里带着小孩子般的雀跃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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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此时的摄影棚的确像一个被放大的、属于千禧年代的梦境:Y2K千禧风格的红色塑料镜子,缀满碎钻贴纸的粉色大哥大,可以旋转的塑胶台,还有造型梦幻的泡泡枪。陈妍希被打扮成Betty Boop(贝蒂小姐)的样子,顶着标志性的波波头,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形如翅膀的红色蝴蝶结

“试着用大哥大打电话。”摄影师指示。陈妍希随即做出一个夸张的通话表情,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来。现场笑声不断,与其说是工作,这里更像一个游乐场。音响里放着Russian Red(罗素红)的“Fuerteventura”(《富埃特文图拉岛》),她跟随节拍摇头哼唱。在这个雾霾沉沉的冬日,棚内的一切看上去都如此明媚。

这是一种奇异的并置。一个以“甜美”定义了整整一代人青春记忆的“符号”,正被裹在更夸张、更复古的“甜美”道具中。然而,她本人却在谈论一些与角色气质截然相反的词语:复仇、放下、执拗,以及“破茧成蝶”。

“茧,”她后来在采访中定义道,“是所有让自己被束缚的事情,比如自己强加的没必要的压力,或者过多的期待。”

标志性的酒窝依旧甜美,但某种更坚韧、更沉静的东西已经浮现。那对背在身后的红色蝴蝶结,在此刻更像一个隐喻:它尚未完全展开,仍在舒展的过程中,仿若一双拥有无限可能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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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镜花水月

灯光收敛,舞台中央,雨水无声落下。

陈妍希——或者说,是那个名叫“月”的女人——站在雨水中,衣衫尽湿。泪水混杂着雨水,从她脸上滑落。不需要刻意酝酿,每一次演出至此,关于角色的情绪都会自然地找到出口。这是赖声川导演的舞台剧《镜花水月》的尾声,一场与姐妹、与过往、与执念的正式告别。

这一刻,你很难将雨中的陈妍希,与十多年前那个穿着校服、回头浅笑的“沈佳宜”完全重叠。那个用甜美定义了整整一代人青春记忆的女孩,如今在舞台上,用两个小时的时间,演绎一个女性从10岁到70岁的一生,历经复仇的烈焰与放下的释然。

而在戏剧之外的现实维度,年过四十的陈妍希正无可回避地站在她人生的中点。关于她个人生活的喧嚣讨论,关于“甜美”标签如何褪色的外界审视,以及一个中年女演员如何在既定困局中自处的目光,正构成种种外部的压力场。戏里的“月”最终放下了执念,而戏外的陈妍希,似乎也正走在一条类似的路径上——放下某些不必要的执念,拾起更沉静、更自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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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时间倒回她接到赖声川导演邀约的时刻。陈妍希的反应是迅速且感性的:“我直接跟公司说,要是没人有反对意见我就接了。”关键在于,“那时候其实我连剧本都没拿到”。 她只是单纯地“羡慕”那些能和赖老师合作的演员,“所以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这种直觉与角色形成了一定的呼应。排练开始后,她一度以为“月”是一个“极端人格的人”,但演着演着,她发现了“月”的另一面——“坚韧”“隐忍”。

“她身上的执拗,我能有共鸣。”她如此剖析自己与角色的连接点,“我认定一件事,决定要怎么做,也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类型。”

她就这样一头撞了进去,撞进了“月”的人生。赖声川导演最初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这是“一个关于姐妹复仇的故事”,但当剧本递到手上,她读到的,是导演“想对我们晚辈说的话,还有他的人生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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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这是一个关于“放下”的故事,但它并不试图提供简单的安慰。陈妍希很清楚这部戏的高明之处:“我觉得它不是直接劝你放下,而是让你看到完整的过程,然后自己做决定。”她强调:“你跟别人说要放下,这件事是不成立的,也没法被说服。”戏剧所做的,只是“让你看着这个人从执着到离开世界的整个过程,自己去判断”。

在长达一个半月的排练和后续的巡演中,她被迫每天都站在这个选择的十字路口,用“月”的身份去体验这种极致的精神拉扯。“人生处处都是选择。遇到一件事,向左转还是向右转,都是选择。”她将自己代入剧中人的困境,发出真实的叩问:“直到现在我还会想,要是自己、家人或朋友被欺负了,能不能当下就选择原谅?大家都懂因果,复仇之后还是要承受后果,但真的要放下太难了。”甚至,她抛出了一个极致残酷的假设:“我有时候也会问自己,要是妈妈被人欺负到自杀,这怎么能放下呢?”沉默片刻,她坦言:“到现在我都没有答案。”

正是这种没有答案的思考,赋予了表演真实的重量。为了精准诠释“月”这沉重的一生,陈妍希必须在形体与声音上,完成从10岁到70岁的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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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舞台剧的声音表现很重要。”她具体地解释道。10岁的小女孩,声音清亮,位置靠上,“多用头腔共鸣”;到了70岁,声音则沉缓下来,主要运用在“胸腔共鸣”。动作的设计同样精细:年少时,身体是雀跃而不安分的,会有很多无意识的小动作;随着岁月与苦难的积淀,动作逐渐收敛,节奏变慢,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回忆的重担。

首次踏上舞台出演这个角色,是在媒体场。回想起来,她用的词是“不可思议”。这个拥有复杂转台、精密灯光和严格cue(提示)点的舞台,是赖声川口中自己“所有作品里最复杂的”舞台设计。上演前一天彩排,还有“100多个地方不对”,“第二天居然顺下来了”,这本身就像一个微小的奇迹。

台下的紧张是具体的、物理性的。“场子小,换衣服的时间特别赶,每次都是跑下舞台匆匆换衣。”她甚至有过在最后一次彩排时衣服没系好,几近崩开,只能一手抓着衣服,一边往台上跑的狼狈经历。剧中有个角色需要在高架上完成表演,陈妍希每次演出时都忍不住替这位演员担心。但所有这些技术性的困难,都在谢幕的那一刻,化为纯粹的喜悦与感恩。“只要大家能平安顺利地完成演出,就是值得感恩的事。”

当剧终的雨水落下,陈妍希借着角色的死亡,完成了一次对自我执念的审视与宣泄。正如她对这部戏的总结:“它把一个人的一生明明白白地呈现出来,起承转合、悲欢离合,直到最后离开。死亡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也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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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破茧成蝶

2025年,陈妍希连续出演了由黄天仁执导的《亲爱的仇敌》和《狙击蝴蝶》,她认为这两部剧存在某种内在的关联,主题都是关于女性在遭遇婚姻危机后,如何自处的故事 。

在《亲爱的仇敌》中,她饰演的富家太太,“家庭、爱情信仰都完全崩塌了”。那三个月的拍摄期,对于沉浸式感受角色的她而言是一场“心理煎熬”。剧组甚至形成了一种黑色幽默式的共识:“戏里的家没有一天安宁,每天至少要吵一次架”。

而紧随其后的《狙击蝴蝶》,仿佛是这个“系列剧”的下半场。但这一次,剧本的重心不再是“煎熬”,而是“疗愈”与“成长”。她饰演的女主角,在一段失败的婚姻和情伤里走了出来 ,展开了一段“甜甜的恋爱”。这是一个关于“互相疗愈的,两个人在黑暗中互相拯救,成为彼此的光”的故事 。

演完《狙击蝴蝶》后,陈妍希爱上了“破茧成蝶”这个词。她说:“希望自己能有这样的魄力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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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她对“茧”的定义,也别有深意。那不是来自外界的束缚,而是来自内部——没必要的压力,以及过度的期待。这份“破茧”的勇气,同样体现在她更早前接下《藏海传》的决定中。

那次,她面对的争议点,从“造型”转向了“身份”,剧中陈妍希饰演的赵上弦是男主角(肖战饰)的母亲。网络舆论场对于女演员的年龄和“辈分”总是格外苛刻。但陈妍希对此的反应,却展现出通透与坦然。“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演过妈妈了,”她平静地解释,“而且我演的是他小时候的妈妈,不是他成年后剧中的妈妈,我这个年龄段有那么大的孩子很正常,所以对我来说没什么负担。”

在接到郑晓龙导演邀约的时候,与面对赖声川的邀约时一样,陈妍希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甚至都没看剧本。当她拿到剧本时,才发现这个角色充满悲剧色彩。她开玩笑地对制片人说:“要是早看剧本肯定不会接,这个角色太惨了。”

她饰演的赵上弦是一位精通药理的医者,在剧中经历了徒弟们相继离去的打击,其中更有一位她视如己出的弟子。命运的残酷在女儿于她面前被杀害时达到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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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尤其是女儿在面前死去的情节,”她停顿了一下,“对一个妈妈来说,没有比这更惨的了,演的时候特别容易共情,一想到自己的孩子遇到这种事,就特别有代入感。”

这种“惨烈”,是需要演员用极大的心力去承载的。刚到剧组的第二天,她就要开始拍摄情绪重场戏。陈妍希在“泥里待了两个大夜,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趴在泥里哭了两天”。那种生理上的冰冷潮湿与心理上的极致悲怆交织,让她在片场一度恍惚,心想:“我为什么要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并且为此做了扎实的准备。因为“很久没演古装戏了”,她要重新适应古装台词的表达方式。角色原本有一场戏,包含了“半页纸快到一页的药名台词,像背经书一样,完全看不懂”。她拿到剧本以后就开始背这段台词,结果拍摄前一天被告知台词全换了。

“不过因为好看的戏太多,最后这场戏又被整个剪掉了。”陈妍希大笑着说道,笑声里听不到无奈,倒是有几分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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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放过自己

当我们将陈妍希近年来的角色铺陈开来,一个清晰的轨迹浮现出来:那个曾经定义了“甜美”的女孩,正主动而坚定地走向更为复杂、幽深的人生叙事。

“到了这个年纪,来找我的角色本身就会更有深度。”陈妍希平静地陈述着一个行业现实。但与此同时,她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表演上的变化源于何处,“随着时间推移,经历了更多事情,这些经历都会变成创作的养分,让表演更有层次”。

对于未来,她依然怀抱着一颗充满好奇与渴望挑战的心。“悬疑剧我还没演过,现在那种精品中长悬疑剧,我很想试试。还有科幻片也没演过,”她列举着,语气中带着期待,“其实所有没尝试过的角色我都想挑战。”对她而言,“演员需要新鲜感”,而观众,也乐于“看到不一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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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这种挑战的欲望没有设定退休年限。“我现在还是很喜欢演员这个工作,能演到几岁就演到几岁。”在她看来,演员与年龄的关系简单而纯粹:“不同年龄段要选择适合自己的角色,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演员演的是真实存在的人,每个年龄段的人都需要有人来演。”她提到了惠英红老师,希望自己也能像她一样,一直在挑战各种角色。

近期另一位让陈妍希感受到正向能量的女性,是舒淇。她看完舒淇执导的电影《女孩》后,被深深触动。最让她感佩的,是这部电影与创作者自身生命的深刻联结。在她看来,电影中呈现的原生家庭之痛,与舒淇如今取得的耀眼成就,形成了强大的张力。“那种原生家庭的痛是能让人感同身受的,我看的时候没哭,但后劲很足,看完之后一直在掉眼泪。”她从中汲取到的,是一种磅礴的激励——“她经历了那么多苦,却成长为这么棒的大人,我们也可以”。

除去“破茧成蝶”以外,陈妍希还用“努力”和“自在”来形容当下的状态。这其中,“自在”是她尤为珍视的课题。当被问及自己与十年前最大的不同时,她的答案令人意外:“说实话,我觉得心态跟二十几岁没太大区别。”但随即而来的补充,才是关键:“唯一不同的是,人生到了这个阶段,相对来说更容易放过自己,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能更自在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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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放过自己——这四个字,是她对《镜花水月》中“放下”母题的个人回应。她终于学会的,是“放过那些没必要的执念和压力”。当她不再执着于向内施压,而是学着向外构建边界时,她便获得了“自由”。

她引用了秦海璐的一句话来定义这种自由,“自由不是想干吗就干吗,而是不想干吗就可以不干吗”。 她进一步阐释,“自由是拥有选择的权利,人生不可能事事顺心,但你有权利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当然,这份自由并非毫无重量,因为有想做的事,有想要达成的目标,压力就一定存在。不过,她正尝试着将这种压力转化为正向的动力。“虽然人生很难完全没有压力,但可以把它当成前进的动力。”

采访的最后,循例总要问一个关于“未来”的问题。这是一个标准的、期待宏大蓝图或金句宣言的时刻。

“对未来的陈妍希有什么祝福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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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希

陈妍希的回答却颇有些反高潮的意味,“现在不会对未来有太多期待,”她说,“先专注当下的事。”

这个“当下的事”不是什么即将开拍的影视剧,也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转型计划,而是在社交平台上的一场直播活动。陈妍希极其具体地说:“先把这个直播做好再说。”

这或许就是陈妍希“破茧”的最终形态。它不是一次戏剧性的、声势浩大的蝶变,而是从《镜花水月》的雨中和《藏海传》的泥泞中站起后,学会了“放过自己”——坦然接受刚柔并存的自我,在具体而微的生活中找到最踏实的幸福。

“未来太遥远,”她说,“活在当下就好。”

 

 

出品:李晓娟 / 监制:滕雪菲 / 策划:MOGU.X蘑菇仙 / 摄影:Adon阿当 / 撰文:九酱 / 造型:康康 / 妆发:罗康 / 艺人统筹:刘硕SURE / 创意:徐若昕RAW / 策划助理:陈奕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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